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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地管养项目案例

知青回忆:我在版纳的六年

  打开全国地图,云南省南部与老挝接壤的国境线附近,有两个不为人知的小镇:勐满,勐捧,南腊河曲曲弯弯流过,北岸地势平坦,零星散布着傣家村寨。南岸丘陵尚未开发的原始雨林莽莽苍苍连绵不绝,一直延伸到神秘不可知的境外。我所在的一师六团十八营就地处两镇之间的河流南岸。我们的任务简而言之,把这成千上万亩原始雨林改建成为橡胶林。

  1971年6月底,到达连队次日,每人领到了一把山羊牌锄头和大砍刀,开荒种树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。

  我跟好友张爱国合作挖梯田,任务约有70米长。两个女生都个头不高,劳力不强,但是干活都很卖力。突然爱国停下锄头轻声说:”喻群你听,什么声音?“果然,有规律的时断时续的嗡嗡声不知从哪里传来。

  连队要求时刻警惕蒋军残匪和阶级敌人,我俩可没有白学。不约而同马上联想到敌台发报。怀着几分好奇,几分兴奋,几分害怕的复杂心情,蹑手蹑脚开始寻找。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。难不成敌人还挖个山洞躲在里面?

  看到了,看到了!一根两米多长,直径四,五十厘米的枯树倒在地上,两人对看一眼,确认那就是声音发源之处无疑。力气小怕推不动,两人同向蹲在一头,突然使劲发力,树干剧烈摇晃,正要滚过一圈,可是差那么一小把力又倒了回来。

  突然,嗡,嗡,翁,一群野蜂随声从树干另一头窜到空中……闯祸了!闯祸了!地地道道捅了马峰窝了!我和爱国吓得差点儿报头鼠窜,又明白常识:此时此刻,万万不可惊动这些大神!热带野蜂个头特大攻击性特强,谁不小心招惹了它,轻的脸上只挨一叫(口),必定变成八戒美颜不再;重者命丧黄泉,那也绝非传说,而是有名有姓有据可查的。

  我俩赶紧双手抱头就地蹲下,把脸埋在腿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。苍天保佑!这座山烧过不久,蜂窝还不大。更幸运的是,我们推动的是树干这头而非出口的那一头,这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。特务没有抓到,立功完败;还差点儿变成八戒。

  我们有点儿失落,又有点儿后怕。侦察耽误了挖掘,进度大受影响。我和爱国赶紧开挖。要知道连长可不会因我们的超高觉悟和警惕性而减免任务。如果今天完不成,明天还得自己补上呢。

  我们连长分管生产,天天带头上山干活。他审批假条十分严格,方法简单易行,操作性犹强:不批,就是不批。事假照样不批!谁吵也没用。但吵架还是经常发生,事由几乎千篇一律:请假!

  我们指导员部队转业,分管意识形态,他倒不天天上山。说起话来声如洪钟,从来说一不二。我们连队知青不论男女不论来自上海重庆还是昆明,没有一个敢旷工的。所谓先进连队,不是浪得虚名。

  一般劳累我都不会请假,但是这天早起头晕目眩,写张假条找连长。连长板着脸,绝对没商量余地。“现在苦战,为了橡胶事业,要革命加拼命!”还说他也有病,他也很累,他就是活着干!死了算!(我相信这个从湖南农村来的朴实的农民连长,说的是真话)。

  在连长的豪言壮语面前,我一时语塞。我委屈地站在连长家门口不走。大脑飞快地转了两分钟,然后问连长,“你现在多少岁了?”“老了,快五十了。”我愤愤不平地说:“连长,你快五十了,你当然可以说活着干,死了算。可我今年才二十岁,我要是累死了,好划不着哟。我现在还不想死,等我到了五十岁,我也能说,活着干,死了算。”说着,固执地把假条和笔塞在连长手里。

  连长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,连说了几个,你呀,你呀!我拿着假条的手,始终不肯收回,僵持了一会儿,连长生气的接过假条,签下他那金贵的大名。一于是我得到了合法休息一天的权利。

  开荒第一步一一将漫山遍野的植物参天古树,大树小树,竹蓬藤萝药材什么的,全部砍伐殆尽,砍倒在地,经自然晾晒过后,烧,纸船明烛照天烧。在我们连队,开荒就是苦战,常常苦战。6点吹哨子起床,中午送饭上山,晚6点开始下山,7:30至9:00政治学习,就是苦战时期的生活节奏。

  又苦战了半个月,连队安排就近挖生地,也算休整吧。挖地深度2锄,面积1,5分。如果提前完成,可以休息,比起苦战轻松多了。我也想早点儿完成。但是原始生地并不好挖,地面虽然烧光,地下根茎还在,盘根错节全靠锄头挖断,土才翻得起来。深度2锄,相当于面积扩大了1倍,但更难挖。

  眼看快到中午,才刚刚过半。我卯足了全力使劲挖,不一会就累得吃不消了。正要休息片刻,一牛高马大帅哥站我面前。此人五官端正,身材匀称,加上1.80米左右的个子,若以现在,若论外貌形象,肯定是明星或模特儿范儿。只是不知为什么,这帅哥知青平时很少说话,一双大眼睛冷冰冰的,印象中从来没见他开怀大笑过。

  “帮个忙行吗?”“干什么?”帅哥直接把腿一伸,脚就到了我锄头前,“挖我一锄!””为什么?”帅哥回答:”干不动了,太累了!反正再拼命,今天的任务也完不成。”说完喊道:”挖“!“你自己挖啥。”他苦笑一声:“挖不下去。”我连忙跟上:“我也不敢挖呀。”我不理帅哥继续挖地。那只伸出的大脚,不停跟着我锄头晃来晃去,我真怕避让不及伤到他,这骨头大动脉什么的,岂能开玩笑!我又急又气大喊:“让开!”那只大脚以及连接着的长腿不肯撤退。

  我鬼火冲上头顶,干脆吼道:“滚!滚开!你影响活了!“帅哥见我是真生气,狠狠地瞪我一眼,拖着锄头走了。唉……他会不会继续去寻找下得狠手,敢挖他一锄的人呢?

  突然接到上级通知,受邀到友邻单位水利兵团某连看电影。才来兵团一两个月,又是第一次看电影。虽然往返要走五,六千米,但没人嫌远。所有的人一收工都急急忙忙地换上整洁的衣服,个个喜笑颜开,就象过节一样。

  谁知影片才放一半,我的邻居,也是同学张秀珍突然腹痛难忍,连腰都直不起了。连长安排我和莫桂兰同学带人就近去看病。就近就是水利兵团,也就是我们看电影的地方。(水利兵团和建设兵团性质相近,人员都是少量当地领导及90%以上知青构成。但工作内容不同:一挖渠筑坝,一开荒种胶,几年后水利兵团解散,人员全部并入建设兵团)。

  水利兵团卫生所只有一个卫生员,是上海知青。卫生员接待病人十分热情,但是她除了听诊器,没有一点医疗设施用于检查诊断,不知病因亦无法作出进一步的处理。眼见张秀珍服药之后没有缓解。就让其先躺下休息观察。连长来看张秀珍,又忙着带队回去(半军事化管理)。连长接受了卫生员建议,当晚病人留置观察,安排我和莫桂兰陪护照顾,明天上午再回连队。

  躺下不久,忽然传来大声喊叫和急促敲门声,原来水利兵团领导来查房。尽管卫生员证实系病人留观,尽管我们一再说明,系十八营受邀看电影的,刚才连长来过,卫生员也在场可以作证。统统无济于事,领导一行声色俱厉:没有证明不得留置!必须离开!马上离开!

  卫生员充满歉意地看着我们,再也不敢说话。我们的请求惨遭严词拒绝,驱赶声声,催促不断。三人无奈地起床出门。算来电影放完十点多至十一点,折腾一阵,现在至少12点多了。不论兵团还是寨子傣族老百姓,观众早已散尽,冷清清的路上空无一人。这条路不通班车。1969年,即两年前十八营组建之时,营里沿着森林边缘,自行开通了一条约四,五米宽,十几千米长的简易公路。连队驻地分布在公路两侧。但是边疆地广人稀,沿路没有一家商店,一户居民。连队就像孤岛,连与连之间,近的间隔千米,远的二、三千米。于是中间就形成了没有人烟的空白地带。

  张秀珍腰弯着像个虾米,我和莫桂兰一左一右搀着她慢慢前行。三位离家才一两个月的女孩,就在深夜走在没有路灯,没有人烟的简易公路上。公路无人维护,两侧灌木在亚热带阳光雨露滋润下茁壮成长疯长,两年已高达数米。风儿不时掠过枝条,声音突发愈加诡异。惨淡月光下,树影婆娑又因风摆动,鬼影艟艟,一路提心吊胆,步步心惊。

  三人中,两个同学尚未成年,我刚满18岁我最大。我仔仔细细地观察路边,在城市的时候难以理解,路边怎么藏得住人。现在方知莫说几个,就是埋伏几十几百人,也轻而易举。我看路边茂密灌木和尚待开发的原始森林连成一片,而森林又延伸至境外。会不会有残匪从那里面冲出来?会不会有野兽冲出来?万一鬼追起来了怎么办?碰到蛇怎么办……

  我一心想带她们走快点,可快不了。想回头看看有没有鬼尾随,又想起传说:夜行的人不能回头。一旦回头时自己带起的风,扇熄了肩头阳气之灯,鬼就要抓人了……谁敢回头?突然好想手上有把刀,上山那种大砍刀!有刀就好了。此刻手无寸铁,连看电影的小凳子都被同伴带回连队了。说来三人同行,实际个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几,体重90斤都不到,就算有刀又能打过谁呢?没准儿一把抢过,倒给对方提供了武器……

  三人紧紧相依而行,一路没一人说一句话一个字……极度惊恐,无力无奈无助的感觉,没有亲身经历,真的太难想象了。

  不知走了多久,终于跨过连队防牛沟梯子,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里。一路走来的极度惊恐,让我几近崩溃。我突然一下觉得浑身瘫软,靠在门枋完全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。张秀珍生病又担惊受怕地走这么远,一到宿舍就躺下了。莫桂兰一直拉住我的手说:别哭了,别哭了,我们已到连队了,不怕了……

  是的,到连队了!不用怕残匪,不用怕野兽,也不怕蛇和鬼了。但明明用不着这番折腾的。到底是为了什么?何以如此粗暴冷漠,无故地置弱者于危险之中?这些人也应有妻室儿女,就完全不存在将心比心,就不怀半点恻隐之心吗?如果真的认为涉嫌敌特,就应该押送公安部门审查,而不是放走敌人。对我们来说,即使被送审委屈一夜,次日自然会还我清白,也比半夜三更赶到荒山野地好。

  芽接是用芽眼进行嫁接。有关的资料及实验证明,橡胶栽培使用芽接技术之后,有三大作用:提前开割,产量增加,生产期延长。这一技术至今仍在推广。芽接是个技术活,操作不当,成活率就低。如果芽接苗不能够确保当年定值需要,一旦错过季节,至少耽误一年,开割也要推迟一年。当然干的好的话,贡献也更大。

  到兵团的第一年,连长通知我学习芽接,当芽接班班长。砍树挖地扛竹子这些活计,尽管我很努力很吃力,还是常常落在后面。但芽接对体力要求其次,首要的是技术。技术我可以认真学习,多多练习,我可以掌控。十八营八个生产连队,队队都有芽接班。我们二连芽接班,完成数量最多,成活率最高。我所在的六年时间里,年年保持这两项记录。二连本身需求最大,除满足本连需要外,多余的定植苗木和芽条,还卖给其他连队。二连在全营首家实现扭亏为盈,主要收入来源也是芽接。

  苗圃地里,当芽片嫁接成活,新芽长度达到二,三十厘米后,就要把原来的树杆(专业术语:实生树)锯断舍弃,(专业术语:锯杆),才能移植到梯田上。(专业术语:定植)其间有一道工序:将融化的工业用蜡,涂抹在实生树桩斜截面上,(专业术语:封蜡)使其完全封闭,避免雨水浸泡和病虫害。这道工序看似简单,但需认真细致。如果封蜡不严密,定植无法成活,将前功尽弃。

  封蜡同时,要按不同品系严格分类。如果把胶苗品系弄错,把应该定植到阳坡的胶苗种到阴坡,该定植到山脚的栽上了山顶,结果有两种:或温度不适应死亡,或减产。减产减几年?回答要减至树的一生。因为定植成活以后,这棵树就不会移栽,今后正常开割几十年,直致报废。所以,减产损失不会小。

  最后分类点数,提供数字。连队将依据这一些数字,安排确定挖梯田,挖穴及定植的生产计划并执行计划。连长心里很清楚,我虽然劳动力不好,还坚决不肯扎根边疆,但工作认真负责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,交到我手里,他就不用操心。所以锯杆后的封蜡,分类和计数工作,年年都指定我一人单独完成。因此我可以说,在我离开二连以前,二连定植的每一棵橡胶苗,都经过了我的双手,都有我的汗水和心血。

  营部杨参谋长期任我们及全营技术指导。其实,他指导我们的何止技术?人生路上,亦师亦友,每每想到,总不由得心生感激。

  1977年初,我病退准备回渝之时,营部正要召开76年的劳模大会。劳模系基层民选,上级审批。我已接到了参会通知。我没有参加。但我很珍惜人在边疆的最后一次的劳模资格,它是我努力过的见证。二连后山,一座连一座的青山,山山都是橡胶树。绿油油的只要两年就可以开割的橡胶树,可以连续割上四十余年。也就是说,一个人的一生,只种一次就足够了。

  青山有情山做证:那并不仅仅是我,是所有付出青春热血汗水的知青的丰碑!也是所有劳动者的丰碑!一一在一天就要好好干一天,我做到了。仅此已经足够!

  我们提前完成了本连的芽接任务,被派去支援五连芽接。削芽片时,我一不小心,削到了食指指头,疼得钻心,自知伤得不轻。因为芽接刀锋利与否,必然的联系到成活率。所以天天磨刀,天天检查:头发放在刀口,吹气即断才算合格。

  我紧紧按住伤口直奔卫生室,两个手指粘在一起张不开了。卫生员用酒精棉在我两个指头间轻轻攒拭,我试着拿开拇指,顿时一股鲜血冲出伤口,足有三四十公分高。我眼前一黑就站不住了。卫生员手疾眼快,一把扶住我大叫:凳子凳子!他扶我坐下,一边处理伤口,一边叫他朋友赶快冲糖水。喝下糖水,心里暖暖地感动,感觉心不再发慌,体力恢复了许多。一一处理伤口是卫生员的工作职责,而糖水却源于卫生员和他朋友的善良与热心。我忘不了那杯糖水,也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些在困难时候帮助和关心过我的人。我已记不清卫生员和他朋友的姓名,只记得他们和我一样是重庆知青。我会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,愿好人一生平安!

  75年4月探亲路上,我双手扶住前排靠背,头靠在手臂上打磕睡。不知过了多久,突然一个急刹车把我撞醒。我想看看怎么回事儿?眼前一片漆黑。我吓蒙了,怎么办?眼睛看不见了,待会儿下车,怎么走路呀?想到这些,不由悲从心来,泪水不停地流,我想怎么就瞎了呢?要瞎也让我回到家再瞎呀!我冥思苦想,想不出办法,任随汽车慢慢的摇,眼泪流得差不多了,我慢慢地睁开眼睛,啊!有一点光感了,继续闭眼休息,过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,眼前一片模糊,我放心了,我相信多休息会儿,能恢复到看得见。果然,汽车到达住宿点时,我戴上眼镜,基本上能看见了。

  我没敢告诉父母眼睛失明复明一事,偷偷去看眼科。原来系高度近视及视神经压迫太久所致。嘱我千万小心保护,不然后果很严重。我也曾因早上出操匆忙间看不清楚,一头撞在门框上,撞至眼冒金星,额头突起一小鸡蛋般的血肿包块。乃至连队特许此后可免予出操。我从此小心翼翼,不敢摸黑走太快,不敢靠手臂上打瞌睡,野外总戴上遮阳帽,不要让阳光刺激到……

  国家也在完善知青政策,如独生子女不再下乡,已下乡的回城,病退等等都在进一步落实中。完全没想到,我竟然也因此受益。

  我先天视力很差,一直受照顾坐一,二排,学校老师人尽皆知。又因从小看眼睛,病历,验光证明(当时配镜须医院验光)等一应资料齐全,近视加散光,眼镜800度,符合国家病退政策规定,所以重庆接收方面层层审批很顺利。兵团也一路绿灯放行。但是病退表到连长这里卡住了,连长认为我并未完全丧失劳动能力,明确答复他不同意,不签字。

  我非常难过沮丧,难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各级审批同意,公章都盖了十来个的病退表,还要遭遇作废打回原籍;,难道历经万水千山,最后一关,还要在二连这小河沟里翻船吗?

  这天山上挖地休息时,我特地坐在连长身边聊天,然后取下眼镜给连长戴上,800度近视加散光的眼镜,戴上肯定不舒服。他只好闭着眼睛说话。

  休息完连长起身取下眼镜还我,招呼大家干活。我耍横不让连长取下,非让他戴着眼镜去干活。连长不理,飞快地走了。一计不成,又生一计。我又在路上拦住连长问,你该不会是觉得我眼睛不好视力差是装的?你把我眼镜戴几天试一试,看能装不能装?连长还是不理我。想起了探亲路上的失明复明,又去找连长。

  医生说我眼睛以后可能会瞎。现在国家有政策,有病可以回到父母身边,今后出了问题父母负责。如果是因为你不签字不让我走,万一今后我眼睛瞎了,一,你要派人照顾我;二,眼睛瞎了不能上班,你也不能扣我工资;还有三,如果你今后工作调动,不管你到啥地方,我都要跟你一起走。因为是你不执行国家政策,你就要对这件事情负责到底。我事先把三大条件写成书面的东西。告诉连长,你如果不在病退表上签字同意,就在这张纸上签字负责。连长生气地说,需要连队领导商量以后再作决定。我也没好气地说,快一点哈,时间久了过期会作废的。

  两天以后,我私下了解到,连长签字同意,病退表已交到了营部。一一只剩下耐心等待就行了。为什么我的病退申请在父亲单位,沙坪坝区,重庆市,四川省各级知青办,以及云南省,农垦总局,景洪总场,勐满农场和我们分场,审核都能顺利通过,却在连队被卡呢?

  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:前者了解病退政策,按文件规定办事。但连队领导显然不可能看到相关文件,只能按自己理解办事。

  实际上,我办病退和身体体力一点关系都没有,完全就是因为眼睛符合文件规定的刚性条件。

  接到病退通过通知,好友陪我去团部下户口,路上我跟家梅说,那个相向而行,骑自行车的人是团部参谋,是我们营杨参谋的大学同学,他可能有事去找杨参谋。没想到团部技术参谋是来送调令的,调我去团部实验队。我知道原因:几年前景洪农场统一培训割胶和芽接人员。学了一个多月,最后考试内容,有理论有实际操作。

  我考了全农场最高分98分。当时还有人开玩笑:你口口声声要回重庆的人考98分,我这个安心工作的才考七十几分,你让我回去怎么解释,怎么好意思?喻依群何德何能,得到大家如此认可与充分肯定?没走时想走,梦想成真之时眺望远山,那郁郁葱葱成千上万棵橡胶树,都是我曾精心培育并付出了六年青春长出来的。

  我心中有万般不舍。就像连队老米涛(傣语;老奶奶)不相信我会重返连队看她一样,没有人能体会和相信我的感受。只是家乡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亲情,对我吸引力更大,所以终究是舍下这一切,选择回家。可能有人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,能够回家的时候,来说舍不得放不下。但不管有没有人相信,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,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感受。因为我曾经全情投入过,真诚地付出过……

  我曾和战友,多年好友家梅专程到福建惠安,看望退休安度晚年的杨参谋。2012年4月,我们二连知青一行9人,伫立在连长墓前。我的眼睛湿润了。连长:你的部下,我和二连的知青们来看你,你在天上还好吗……

  作者简介:喻依群,原一师六团十八营支边知青,2008年于重庆某职业技术学院退休,现重庆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教师。